孤注一掷

水泥搅拌机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发颤，陈大山抹了把额头的汗，手指在寒风中裂开细小的血口。工地食堂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农业节目，獭兔养殖的字样突然钻进耳朵。

"每只种兔年产五窝，每窝八到十二只......"主持人的声音被工友的喧哗淹没，陈大山却像被钉在了塑料凳上。他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笔记本，就着白菜汤的热气，记下一串数字。

三个月后，村西头的荒坡上立起三间简易棚屋。陈大山把打工攒下的八万块钱全换成铁丝网和种兔，又在信用社签下十万贷款。母亲攥着存折的手直抖："这可是要押上老宅啊......"

第一批幼兔出生那夜特别冷。陈大山裹着军大衣守在兔舍，手电筒的光圈里，母兔突然抽搐着蹬腿。等他跌跌撞撞跑到镇上请来兽医，三十六只粉嫩的兔崽已经冻成冰疙瘩。

"兔舍要恒温恒湿，饲料配比也不对。"兽医摇着头开药方。陈大山盯着墙角的死兔，喉咙里泛着铁锈味。催债电话在裤兜震动，二十万的数字烫得大腿发疼。

暴雨倾盆的清晨，陈大山蹲在县农业局门口。裤脚滴着水，怀里紧紧抱着最后两只种兔。玻璃门推开时带出的暖气让他打了个激灵，灰扑扑的皮鞋在地砖上洇出一圈水渍。

"你这是典型的球虫病合并肺炎。"头发花白的专家推了推眼镜，"怎么不用自动饮水器？"陈大山盯着对方白大褂上的金边胸牌——省农科院特聘研究员，喉结动了动："俺......俺不知道要这些设备。"

接下来半个月，专家带来的研究生们在兔舍架起温度传感器。陈大山跟着学配中药饲料，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画满流程图。当第七批幼兔顺利断奶时，他第一次在账本上看见黑色数字。

后来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平淡得不像话。陈大山送货路过镇中学，听见两个女生讨论网购："这个网红店卖的兔毛围脖要三百多呢。"他刹住三轮车，手机浏览器还停留在五年前的版本。

当晚，村委办公室的电脑亮到后半夜。陈大山对照着电商教程，把兔舍照片一张张传上网店。当第一笔订单跳出界面时，墙上的老挂钟正好敲响凌晨三点。